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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龙煤业苏忍科散文:牵牛花

发布时间:2025-07-22 17:53:43

我喜欢藤蔓植物。总想着若能在自家小院种上一两株这样的生灵,看它们攀着粉墙黛瓦织就翡翠帘栊,再缀以星星点点的绯红绛紫,该是何等快意。盛夏时节,这般绿云自能筛落几许清凉,支张小桌,沏壶绿茶,任蝉声在叶影间浮沉。若论心头至爱,当首推紫藤与凌霄——前者垂落如璎珞,后者擎起似珊瑚,都是能撑得起场面的花中君子。只可惜这般念想,于都市楼群间终究是妄想了。

幸而蜗居顶楼有个露台,虽不及庭院开阔,倒也算方寸天地。紫藤凌霄自是养不得的——那些深扎地脉的根系,岂是浅薄的水泥台面能供养?思来想去,倒是牵牛花最合时宜。这花性子随和,不挑地界,既能在山野肆意烂漫,也可在人家窗棂上攀出锦绣。清明刚过,我便在泡沫箱里埋下几粒黑籽,用的是从单位后山松林里掘来的腐殖土,蓬松得好似老茶客珍藏的普洱。

谁料月余未见,回家时但见幼株蔫头耷脑。近根处的叶片泛着姜黄,像被秋意误染的早春。媳妇再三保证日日按嘱浇水,我便疑心是缺了肥力。用淘米水兑了橘皮发酵浇灌,可那黄叶反倒蔓延开来。偏偏那阵子事务缠身,竟将这病秧子忘在了脑后。

再相见时,那藤蔓不知何时已窜上竹架,细须如工笔描摹的游丝,在铁艺栏杆上勾出青碧的草书。顶端新发的嫩条悬在六月的碧空下,被风揉得簌簌轻颤,恍若悬腕挥毫时笔锋的余韵。花开得热闹,只是形制都小:紫的像打翻的颜料罐,粉的似褪了色的胭脂,伶仃地朝着日头仰脸。我数过,晨露未晞时开得最盛,统共四十三朵,每片薄绸似的花瓣都绷得极紧,仿佛稍一松懈便要现出原形。

泡沫箱终究不是正经花器。原先预备种葱的容器,此刻盛着松针土勉强充数。根系在浅土里左冲右突,到底养不出肥厚的叶片。正午时分,那些心形绿叶总被晒得打卷,黄昏浇水时方能舒展些。倒是有几根不甘的藤蔓,趁人不备翻过女儿墙,在楼宇的夹缝里探出须子,大约是想够着隔壁空调外机上垂落的雨帘。

夏日雷雨过后,那些越狱的藤条在水泥丛林里开出花来,淡紫色的铃铛倒悬在六层高空,风起时便与乌云跳起圆舞。雨珠顺着藤蔓滚落,在花瓣上碎成细钻,那一刻忽然懂得古人所谓“柔条纷冉冉,落叶何翩翩”的妙处。原来草木最懂随遇而安,给条竹竿就敢攀九重天,落在瓦盆也能开自己的花。

自此常于晨光熹微时蹲守花前。看卷须如何在暗夜中摸索前进,像盲人用手指阅读盲文;看花苞怎样在寅卯之交突然松解,仿佛听到某个无声的号令。最妙是正午骄阳下,薄如蝉翼的花瓣被晒得半透明,经络分明如美人臂上的蓝脉。这时节浇水须格外小心——水珠溅在花瓣上会留下黑斑,观赏性便打了折扣。

白露前后,花事渐稀。原先每日能见的新蕾,如今要扒开叶缝细细地寻。藤蔓倒是愈发苍劲,褐皮老枝上鼓着密密的斑痕,全是岁月留下的印记。某日西风乍起,最后几朵残花在暮色里合拢时,我听见极细微的“噗”的一声——是种荚裂开了,黑珍珠般的籽粒滚进砖缝,等待来年惊蛰的雷声。

如今我鲜少回到旧居,偶尔前去整理旧物时,总会在转身的刹那撞见窗外露台——牵牛花已没了踪影,唯余几截枯藤悬在竹架上,将冬日阳光切割成狂草的笔画。妻子常提议换套像样的花盆,我倒觉得这般正好。草木原是天地间最通透的智者,既能在山野当自在的野花,也可于水泥森林里活出自己的模样。你看那些牵牛花,给缕晨露便能攀到天涯,哪管落脚处是雕梁画栋,还是水泥残渣。

夜深伏案时,常听见头顶簌簌作响。想必是那些黑籽正在砖缝里萌动,预备着明年再演一场碧玉妆成。忽然想起《花镜》有载:“牵牛花,清晨开,过午则萎,又名朝颜。”这名字贴切得很,朝生暮死,却把每个清晨都活成初绽的模样。如此说来,我们这些在钢筋水泥里种花的人,何尝不是另一种牵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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