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总带着露水的凉,踮脚掠过窗台时,特意掀了掀晾着的白衬衫边角。那棉布被吹得鼓起来,像只刚睡醒的白鸟,扑棱棱振着翅膀。它在巷口槐树叶上打了个滚,把细碎的阳光
抖落在青石板上,变成一地跳动的金斑,有几个还钻进了卖早点阿姨的竹篮底,给刚出锅的包子镀了层暖光。阿姨掀开蒸笼盖的瞬间,热气混着香味漫出来,风就凑过去,轻轻卷一绺香,穿过半开的木窗,送进伏案写字人的砚台边,墨香里便多了丝烟火气。
正午的风躲在老槐树的浓荫里打盹,偶尔探出头,用叶尖逗弄趴在石桌上的老猫。猫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,它便缩回去,等猫重新合上眼,又悄悄扯了扯老人的蓝布衫。穿蓝布衫的老人正摇着蒲扇,风就顺着扇骨溜下来,钻进他汗湿的领口,在颈间打了个旋。老人眯起眼笑,蒲扇慢下来:“这风,比空调清爽,还知道疼人。”不远处的蝉正唱得欢,风溜过去,替它们匀了匀调子,把最聒噪的那几声压在叶底,只让清润的声部飘向墙头。
午后的风爱跟云捉迷藏。云飘得慢了,它就推着跑,把一团团白棉花揉成薄纱;云聚得厚了,它又钻进去搅一搅,扯出几缕银线来。书桌上的钢笔被吹得滚了半圈,笔尖在稿纸上蹭出淡淡的墨痕,风又凑过去,吹得稿纸簌簌响,像在催着写下未完的句子。晾在竹竿上的黄瓜条晃悠悠,风舔过它们的表皮,带走多余的水分,留下沉甸甸的甜——傍晚收菜时,指尖能摸到那层被风吻过的薄霜,咬一口,脆生生的甜里还裹着阳光的暖。
傍晚的风带着晚霞的暖,溜进厨房时,正撞见妈妈在炒辣子。它被呛得打了个旋,慌慌张张退出去,却把半缕辣味卷到了隔壁院。穿花裙的小姑娘正蹲在石榴树下捡花瓣,忽然捂住鼻子直跺脚,风就绕到她身后,轻轻挠她的小辫子。小姑娘咯咯地笑,举着花瓣追过来,风却嗖地窜上墙头,扯了片晚霞的衣角,把那抹橘红抖落在她的花裙上。天边的云渐渐暗下去,风路过时,悄悄揭走最后一角残红,露出后面渐深的蓝,像有人在天上铺了块浸了墨的丝绒。
夜里的风最温柔。它穿过葡萄架,让叶子沙沙地讲悄悄话,有几颗熟透的紫葡萄被吹得晃悠,坠在藤上像串紫水晶。井台边的青苔被拂过,带起一丝潮湿的凉,混着院里栀子的香,漫到纳凉人的竹椅旁。有个孩子在梦里翻了个身,它便停在窗棂上,轻轻推着窗帘,等黎明把新酿的凉,一滴一滴,放进他汗湿的枕边。
这夏风啊,从不是什么难懂的诗。它是槐树叶的沙沙,是白衬衫的轻颤,是阿姨吆喝里拖长的尾音,是老猫爪边溜走的凉,是每个寻常日子里,藏在衣襟褶皱里的欢喜,是绕着指尖不肯走的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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