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窗外一片雪白的时候,五爷便喊我起床去上学,迷迷瞪瞪钻出被窝,窑洞里一片漆黑,摸黑洗了一把脸,让自己从睡梦中稍加清醒后,轻声拉开门栓,独自一个人前往学校的路上。
为了让我在大冬天不睡在冰冷的宿舍通铺上,从上初中的第一天起,父亲将我送到住在镇上的五爷家安顿下来,五爷独身一人,居住在距离学校约四五里远里南窑沟,为了方便,我在周末时将家里的自行车带到镇上骑车上学,但不幸的是,没过多久,自行车一个踏板子被我蹬掉后而安静的躺在院墙下许久无法再用,来回十里路变成了求学途中最长情的陪伴。
初秋的凌晨已有寒意,从五爷家出来后,沿着河边的土路匆匆的朝沟口而去,河槽里潺潺水声欢快明亮,总让我情不自禁的跟着流水声哼着不着调的调,曾一直想,这河水汇进云岩河后最终会奔向何方?那里会不会像书本你所形容的一样没有苦难?迎着路边大白杨的倒影,下坡后要淌过河,直到如今,那条小河上依旧没有架桥,浅浅河水中很久以前就被人放上几块石头一步一个踩着过河,对于这个大家都已经非常娴熟,张开双臂便可轻松的淌过,而这次当我走到河中央时,却停下脚步,河水中,一轮白月随着河水流动而微微而动,我俯下身子伸手去摸,河水冰冷,但还未到刺骨,我笑了笑,对着河中的影子在心里说,你又不是一只猴子。
对岸的小路旁荒草萋萋,高大的石桥遮住了月光,一直以来,我都肯定这就是一座桥,几十年后,我才偶然发现,那是一条不知修于何时的人工渠,祖父带我赶集时,几乎每次都会在这条渠下小憩,我在此见过天上最明亮的闪电,如果铁匠烧红的铁棍一样将天空撕成碎片,怪兽一样的雷声把路边柳树的枝干震碎,但却干巴巴的没一滴雨落下,高原就是这样,大家在习以为常中彼此习惯了天地,日子和希望。
过了渠后不久,便来到云岩镇上,云岩河将小镇一分为二,早些年,云岩河上也没有架桥,逢集时河滩上大多是南北二塬前来赶集的架子车,牲口被主人延长了缰绳,悠闲地啃着河滩嫩绿的青草,河南的摊位大多是临时的,而河北因长久以来都是小镇的中心,因此有食堂和供销社以及学校,在镇小学的大门上,有块巨大的木匾,上面刻着“横渠遗风”四个苍劲大字,虽然那时,我并不知道横渠在什么地方,但我知道那四个字很长一直以来都是小镇人的骄傲。
一条大路沿着云岩河北岸一直向西便可到达学校,听大人说,沿着路可以一直到一个叫做延安的城市,可我从未去过,也无法想象长三十里全是房子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。此刻的我正从匆忙的从学校的方向而去,云岩河上已经架起了一座大桥,将南北链接起来,沿着堤岸走到桥上,四处依旧一片安静,所有的房子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光,完全不像一个热闹的清晨,难道我走错了地方吗?一阵风后,额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冷汗,我站在桥中间,不知继续前行,还是返回,抬头望望,巨大的月光就挂在头顶,将小镇罩在一片冷白中。
还是朝前走吧,每走一步,我都刻意让自己的脚步·声变到最大,希望和往日一样,慢慢的身边就汇聚了和我一样去赶学的少年们,但这次我并没有等到他们,月光下,只有我和影子相伴。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窜出,我紧紧裹住身上的衣裳,缩着脖子,转身看了看周围,那些窗里面的人们还都在酣睡之中,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清冷的脚步声伴随着我朝着学校的方向而去。
月光下的小镇,似乎已经暂停在时间里,所有的繁华和热闹都随风而去,那些坐在南门口拉话的老人,那些在河滩里戏水的少年,还有数不清的牲口悠闲的在甩着尾巴,通往小镇的道路上是很多往来的人们,大家彼此问候和微笑,喧嚣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,脚下的路上,却一直只有是一个人,迎着冷白的月光,蜷缩着身子。
远处突然出现一点火光,一闪一闪地朝我而来,虽有些害怕,但还是很期待着它的到来,也许他是一个和我一样在月光下赶路的人吧,慢慢地,那点火光越来越近,一个高大的身影踩出凌乱的步伐声,我有些紧张,但却无处可藏,只好低着头迎面而去。是的,他是一名在月光下夜行的人,只是和我并不在一个方向,迎面而过的时候我们分别在马路的两旁,他停下了脚步,弹了弹手中的那团微弱的火光,我低着头不敢朝他看,等走出去了十多步,我似乎听到他停下了脚步声,连忙小跑的着向前,直到很远后才怯怯回过头去,只见那人驻足站在马路中间,朝着我的方向挥舞着手中的点点火光,原来,他是想看着我在月光下走远。
学校就在前方了,我依稀看到高耸的校门,可与往日不同的是,校门口除了一片月光之外,没有一个人的身影,月光透过树梢洒了下来,树叶也好似睡着一般一动不动,校门紧闭,怎么会是这样,难道他们都睡迟到了吗,我抬起手想要去敲响校门,却看到挂在门房屋檐下的大钟时针在月光下正指着凌晨四点,哦,原来是我起太早了,这雪亮的月光,扰乱了五爷的眼,被错当成了黎明的曙光。
我该往哪里去,已经没有了返回去的力气,那就干脆坐在校门口等着吧,但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,又怕等不及,记得有名同班同学就住在学校附近亲戚家里,还是去他那里吧,不然,凌晨的冷风会一直吹着我。转身后,沿着学校东侧的围墙,很快我便到了他所住的窑洞前,伸手敲响了门,片刻后,屋里才亮起了昏暗的灯光,我听到有人下了炕,摸索着打开了门,一股温暖迎面而来,钻进了窑洞,借着昏暗的灯光,看到炕上满满的睡得都是人,同学告诉我,除了他自己,至少还有四五名亲戚的孩子都住在这间窑洞里,炕上显然没有我睡的地方,他拨凉了油灯的光,挨个将炕上的几名同学全部叫了起来,他们中有高年级的,也有邻班的,大家揉着朦胧的睡眼,穿衣裳洗脸后,出了门后又分头而去,渐渐的,小镇上很多家的窗户都依次亮起了灯光,狗叫声也从远处传来,不一会,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至近,一名又一名的少年披着月光朝着我们而来,大家说着话,一起朝着学校的方向而去,身后的群山背后,月光唤醒了黎明的曙光,将高原笼罩在一片神圣的洁白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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