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镇是梦。多年来的印象里,乌镇就是水乡的代称。分不清到底乌镇是水乡,还是所有的水乡都应该叫乌镇?我一直觉得,我是去过乌镇的。分不清是初次相识,还是久别重逢,梦中我似曾站在清晨薄雾中的石桥上,看着乌篷船慢慢从远处的水面摇来,听着河边石阶上捶洗衣服的梆梆声,望着斜前方吊脚楼上的姑娘“吱呀”一声推开了古老的木窗,《梦里水乡》的歌声便从竹帘的缝隙里流淌出来:“玲珑少年在岸上,守候一生的时光,为何没能做个,你盼望的新娘?”
乌镇是诗。我们晚上九点到达乌镇时,正下着雨。窄窄的街巷铺着条条青石,两旁店铺正在收摊,人们抱着木门装上、栓好。三三两两的游人撑着伞欢笑着朝回走。一时间,那些记得全、记不全的诗句在眼前生动起来: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彷徨在悠长,悠长又寂寥的雨巷,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、结着愁怨的姑娘。”“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,跫音不响,三月的春帷不揭,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。”到客栈时,古镇景观灯已经熄灭,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。带着绍兴花雕的微醺,独自走在漆黑的、雨夜的石桥上,心境平和,竟然没有一丝陌生感。难道我不是过客,是个归人?却道,此心安处是故乡。
乌镇是画。翌日雨过天晴,河两岸路边的拐角处,便支起了许多画架和三脚架,人们倚着石栏,或摄影、或写生、或摆各种曼妙的姿势。我想,在乌镇拍照是最无需技术含量的,整个乌镇就是一大幅行走的油画啊,或者是一个移动相册。每到一个地方,闭着眼睛随手一拍,就是一张不一样的美景。有时是水乡风光的油画,有时是黛瓦白墙的水墨山水,有时还是油菜田边赶着水牛的春耕图。
乌镇是记忆中的童年。走进乌镇,就像走进了小学课本里鲁迅的文章,有咸亨酒店里卖四文大钱的绍兴黄酒,“茴”字有四种写法的茴香豆,有月下平桥内泊着的白蓬的航船,有看社戏时在六一公公家田里偷来的罗汉豆,还不必说碧绿的菜畦、光滑的石井栏、高大的皂荚树、紫红的桑葚,而且竟然有“吴妈馄饨”,想必阿Q们会流连忘返吧?黄昏时来到露天影院,一群儿童在幕布前后嬉闹穿梭,如同穿越到了儿时村子祠堂门口的晒谷场。坐了一条乌篷船,老船夫使起性子来,船快得像一条大鱼。我们乘着酒兴,一路高唱着二十多年前流行的《九九女儿红》:“摇起了乌篷船,顺水又顺风。你十八岁的脸上,象映日荷花别样红……”
乌镇是心中的故乡。茅盾故居已经成为乌镇的一个景点。然而我以为,乌镇不仅是茅盾的、而是每一个从水乡走出的儿女心中的故乡。在餐桌上,茭白、竹笋、酱鸭、白水鱼、青团、姑嫂饼、定胜糕、粽香饭,总有一样你能吃出故乡的味道。在老作坊,系着围裙的手艺人熟练地抽丝剥茧,才明白了故乡人采桑养蚕卖的茧子,是如何成为柔滑绚丽的丝绸。在河边,两排鸬鹚伸着脖子整齐地伫立在狭长的小船上,等待着撑船人一篙令下。小时候,每次渔人挑着两船鸬鹚路过,我们都远远躲开,因为厌烦它那特有的腥味;而现在闻到,却倍感亲切,以为这也是故乡味道的一部分。原来情怀这个东西,就像一个薄薄的水囊藏在某个地方,平时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。一旦有一个点触到那个地方,它便倾泻而出了。
乌镇是身边的远方。对于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来说,乌镇又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异域。湿润的泥土芳香,甜糯的吴侬软语,出门便是潋滟碧波、清幽石桥,一言不合便细雨如丝。完全不同于黄土高原的粗犷豪迈。这是风格的不同,没有高下之分;而让人钦佩的,是景区的管理。往来如织的游人,两边密布的小吃摊子,偌大的河面只见有穿梭的船只不停在打捞,却没有一个白色垃圾。导游姑娘轻声细语、耐心细致的讲解,听在耳机里舒适惬意。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不紧不慢,她说:“我们讲解的内容都会传回去,公司根据讲解质量和游客反馈意见来考核我们。”店铺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,不会因为游客多问了几句、多戴了一会却不买而嘟嘟囔囔,更没有黏上来强行兜售纪念品的小商小贩。整个景区,让你感受到的是历史的醇厚、文化的魅力、自然的造化,而不是商业的聒噪;让你不仅能增长见识、陶冶情操、放空自己,还能感受到家的自在。
从乌镇回来已经两年多了,我却总感觉自己从没去过,因为那些记忆,已经与我童年故乡的印象交错到一起了,就像蚕茧上的八根细丝紧紧绕成一线,再也分不开了;我又感觉自己从未离开,因为在夜夜的梦里,我都站在青石桥上的薄雾中,听着吊脚楼窗帘后面姑娘的歌声:“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,看那晚霞吻着夕阳,我用一生的爱,去寻找那一个家,今夜你在何方?”(作者单位:公司机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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